分析属灵的道路与生命
如前所述,我魂保持着完全的降服,在狂风暴雨中,极其满足。她单纯地持守在从前的淡漠、无分别的状态里,一无所求,不向神要任何东西,无论恩典还是羞辱,无论甘甜的经历还是十字架。从前她热切地渴望十字架,甚至因渴望而痛苦;现在她不能盼望,不能选择,只用均一的灵接受全部的十字架,以完全的淡漠从“爱”的手里接受一切,无论这个还是那个,沉重还是轻微——她欢迎一切!
那些人来告诉我关于康伯神父的千百件荒谬之事,以此诱导我不再接受他的指导。他们越说他的坏话,主让我在内心深处越发敬重他。我对他们说:“我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他了,但我愿意为他伸冤。不是他不让我联结的,而是因为那不是我的呼召。” 他们答道,还有谁比主教更清楚呢,我是被欺的,我的话不算数。我对这些无动于衷,它不能说服我,使我疑惑。我好像没有思想也没有意愿的人,全然放下自己,按着神所愿的,把意愿和行祂意愿的细节及方式都交给神。
在这状态的魂没有甘甜的享受,也无属灵的妙趣,因为那是不合宜的。她住在无有之中——这就是她的位置。她所有的都向着神,不指向己,也不思想己。她不知道她在神里是否有美德、恩赐和恩典,因为神是一切的作者。她不想也不能期盼什么;一切关于她的,都是外来之物。她甚至没有寻求神荣耀的愿望,她把这事留给神,让祂照管自己的荣耀;但当神乐意时,她就注意这事。有时神让她为某些魂祷告,祷告时,她没有选择,没有预想,平平安安,没有对成功的渴望。有人会问:那么这魂到底是怎样的呢?
她毫无拦阻地被天意和受造物所引领。外面,她的生命是普通的;里面,她什么都看不见。无论里外,她都没有确据,但她不可能更确定了。事情越无望,她的中心深处就越平安,尽管感官和一切受造物都被摧毁了——这摧毁有时会带给新生命一丝轻微的云霭和分隔,如我所讲过的。这种分隔之所以发生,是因为魂跟神还只是有直接的联合,尚未经历变相[1]。只要她被混和,完全进入她的“原本所是”(神)里,就不再有分隔了。可以说,她若犯罪,她会受到排斥,被抛出来的。但无论怎样微妙纤弱的分裂,她都找不到了。我指的是思想、亮光、表面的自我主张、从前状态里真实的错误等等——那时魂清楚地感到了分裂。还有从人的动作而来的不洁,一句急躁的话,天然的动作,急迫等,都引起一层薄雾,是她不能也不愿意防止或修补的。在自我湮灭的状态里,修补的动作反而会玷污她。
在信心道路的开始,魂从她的缺点中受益,藉着反思而降卑,在简单、平安、宁静里,爱她所收获的卑屈。她越进前,行动就越单纯、简化,没有动作。最后,不再有行动的问题了,魂停留在不动、不摇摆的状态里,安静地承受着她的错误所引起的混乱,纹丝不动。这是神所要求于魂的,在她成为完全被动时就开始了。从早年,祂就如此带领我,远在死亡状态临到之前,我就早已如此行了。魂无论怎样忠诚,并且没有任何可感知的行动助她摆脱困境,她还是有几乎感觉不到、自己也不知道的动作——她后来之所以知道,是因为发现后来所处的状态,连这简单、非常简单的动作也没有了。没有经历而明白这些是不可能的。
这状态非常困难,只有经历过许多的不忠之后,魂才能在这没有程序的程序里变得强壮起来。从前,由于错误是真实的,魂感到了不洁,同时有一个隐密的直觉要摆脱它。出于爱“己的优秀”,她被引导着对付自己。但在我所讲的层次里,她发现在己里毫无补救,一切洁净都必须从神而来,必须在安静中等待,让“公义的太阳”驱散云雾,即使有时她感觉不到平安的存在。
渐渐地,这动作变得那么自然,魂甚至失去了想做任何事情的欲望。她让自己成为猎物,以不变的坚定,接受五内俱焚的痛苦。尽管整个地狱都武装起来攻击她,她也不改这引导的途径。为此,她与王族先知(大卫)一同说:“虽有军兵安营攻击我,我的心也不害怕;他们的力量给了我加倍的勇气。”(参诗27:3)在感官上可能会有点害怕,但她稳如磐石,坚定不移,宁可藉着完全的弃绝成为魔鬼的玩物,也不用一声叹息保护自己。
在这状态,魂不故意作恶——我是这么相信的。魂没有任何欲望,无论是什么;为了荣誉、健康、生命、完全、救恩、永生等,或大或小、或喜或悲的欲望,她一概没有,所以她不太可能会冒犯神,故意作恶。她一切的不完全都在天然里,不在己里,所以她的过失是在表面上,且渐渐失去的。
人的天性确实很狡诈,能渗透到每个角落,所以魂不是不能犯罪。但她最大的错误就是自省,这对她是非常有害的,她甚至想以讲述自己的状态为借口,回视自己。为此,倘若神没有要求,人绝不应该自寻烦恼,要描述自己的状态或盘算它。指导者知道魂的状态之后,通常对它没有要求;他若有所命令,或得到了某件事情真实的光照,魂就应该照着作,不需要自我检查或反省。己就像传说中的怪蛇,其面孔就足以杀人。
她虽因自身的缺点惹麻烦,这坚定却使她纹丝不动,在诱惑中被保守。魔鬼对这样的魂望而却步,会立刻逃离,不敢攻击她。它只能攻击那些惧怕它、对它让步的人。以信心为引导的魂通常不受魔鬼的试探,那是给以亮光为引导的魂的,因魂的状态与试探总是般配的。以亮光、特别的恩赐、销魂等为引导的魂,魔鬼给他们非常特别的试炼,因为对他们,一切都是确定的,连试探本身也是一种确定。对在单纯信心里的魂,却是不同的。他们赤裸地被自我湮灭和平凡的境遇所引导,故此试炼也极其平凡,却更可怕,也更摧毁己。让他们死的东西平淡无奇,好像只是自己心境烦乱而已,他们把这痛苦视为真实的错误——它不给人任何凭据,只是使己完全湮灭。
这两个基本状态在圣保罗的身上都能看到。他在一处讲到撒但的差役要攻击他,免得他过于自高(参林后12:7)。这是对亮光道路合适的试炼。但由于这位伟大的医师和属灵生命专家必须经历所有的状态,他并没有停留在此。他的试炼是“在肉体里有一根刺”[2]。他说,他三次祷告主,有声音对他说:“我的恩典够你用的,因为美德因软弱而成为完全。”(参林后12:9)尽管这事让他降卑,却是确定的动作。由于这个启示是确定的,他经历了另一个状态,称为“罪身”——这个称谓非常恰当,因为在死后,身体的朽坏源于自身的腐败。在此,魂似乎经历了罪身的腐臭,即从被罪败坏的身体里所发出的臭味。他说:“我真是苦啊!谁能救我脱离这取死的身体呢?”(罗7:24)——我感到这个死气沉沉的身体,却无法让它活过来。他看见自己无能为力,无法脱离这悲惨的大恶,在极度的悲哀与不确定中,不禁叹息:“我真是苦啊!谁能救我脱离这取死的身体呢?”——我虽然活着,却穿着一个败坏的身体。他自己答道:“要靠着神的恩典,藉着主耶稣基督。”(罗7:24)但你是怎样理解这一切的呢,保罗?
是耶稣基督在我里面占据了罪人属血气的位置,剥夺了旧人与被罪败坏的身体,将我焕然一新。当祂说“死啊,我将是你的死亡;地狱啊,我将是你的毁灭”时,祂摧毁了我里面的死亡。当耶稣基督在我里面用生命征服了死亡,并且在美好的决斗中,当生命最终吞灭死亡的时候,死亡将不再有毒钩,因为不再有罪了。那时,且只在那时,救主耶稣基督才用恩典将我从犯罪的身体中拯救出来。
人面对缺陷和诱惑,与面对恩赐和恩典,都该有同样的坚定;这样才不会给魔鬼留破口。在此,一切都是那么向内,毫无感觉。但若有任何事情落入感官之中,魂坚定地让恩典自由来去,不管为了享受,还是为了分辨,都没有任何最简单的动作。她脱离一切,如同发生在别人里面,与她毫不相干。开始时有相当一段时间,魂的天性想参与,她的忠诚在于制止它,不许天性有丝毫的膨胀。但在这样的限制成为习惯,习惯又成为自然之后,她持守在不动里,就像与她无关一样。她不注意,不让任何事情适应己,只让一切流过,回归于神,就像当初从神发出时一样纯洁。
在达到这状态之前,魂对神的工作总是有某种程度的玷污和搀杂,就像河流从流过之处沾染污秽一样。只要河床洁净,河流就会在本源的纯净里流淌。这极大地摧毁了天性,把它从藏身之处驱逐出来,无所躲避。但在缺乏经历时,除非神让魂知道这引领,不然,她不明白,也无法想象,因为实在太简单了。
头脑是空的,不再有思想经过。没有任何东西占据不复痛苦的虚空。魂在己里发现了无限的容量,没有任何东西能限制它,拦阻它。外面的忙碌不再让人烦恼,魂在说不出的稳定里。很少有人能够理解这种状态。
哦!如果魂有足够的勇气让自己湮灭,不自怜,不看任何事情,不依靠任何支持,有什么境界不能达到呢?但没有人愿意离开陆地,最多只能走几步,只要海有点动荡,就怕了,立刻抛锚,常常因此而放弃了整个旅程——是自爱引发了这一切的混乱。我们应该听从良人对新妇的建议,不看自己的状态,因为这是有后果的:“求你掉转眼目不看我,因你的眼目使我惊乱。”(歌6:5)这不仅为了避免失去勇气,也是因为自爱——自爱是如此根深蒂固!魂从某些恭维和对她的喜爱里,常常发现自爱以及它所幻想的整个王国。另外,当人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是多么荣耀时,常常盼望别人也能如此;她感到别人的想法都太低,跟不属灵的人交谈很麻烦。完全弃绝和死亡的魂却不是这样的:她宁可顺服天意跟魔鬼交谈,也不在己的拣选里与天使对话。
所以,无论怎样完全的状态或环境,她都不知道该选择什么;她对一切都满意。无论被放置在何处,高还是低,在一个国家还是另一个,她都有平安。她所拥有的让她完全满足,那就是她所需要的一切。一些最敬虔、爱神、对她似乎最必不可少、她也完全信任的人,有他们时她不欢乐,没有时也不可能烦恼。虽然什么都缺乏,她却完全满足,一无所缺。她不想去见人或讲话,或左或右,只接受天意的安排。因为若非如此,就总有人意的搀杂,无论以怎样巧妙的借口为遮掩。魂清楚感到所有因选择、好恶而做的,若不是天意的供应,不但无济于事,反而会伤害她,起码收效甚微。
是什么让魂如此满足呢?她不知道。她满足而不知其缘由,也不想知道——这满足深广无限,独立于外物之外。她越穷乏降卑,就越满足;她宁愿按着天意被万物弃绝,也不按着己的拣选坐在宝座上。如果一声叹息能让她从最可怕的牢狱里得释放,她不会发出的。
哦!是你自己引领这些魂,只有你能教导他们这自我湮灭的道路,因为它跟通常的充满“己与己的发现”的敬虔精神是那么对立!愿你引导无数的魂,使你能够纯洁地被爱!让这些魂爱你,单单爱你,如你所期待的。一切别的爱,无论看来怎样伟大热烈,都搀杂着某些自我,而不是纯爱。
这些魂不再有苦行,也不向往,只是没有分别地跟随引导而行。他们在外面毫不出众,生活极其平凡,不想降卑,只成为他们所是的,因为湮灭状态低于一切的谦卑。人们不应该按着那些正努力进入完全的魂的标准,来判断这样的魂;因为他们超脱于一切自我之外,说到自己或别的人、事、物时,这单纯常被看为骄傲——其实这不是骄傲。他们是神所喜悦的,祂说祂的喜乐在人的孩子们身上;就是说这些魂像孩子一样天真,远离骄傲。除了虚无与罪恶,他们不能把任何事情归于自己。他们跟神同为一体,只看见祂,看一切都在祂里面,随时准备公开神的恩典,讲述自己的卑贱。按着神所许可的和对别魂可能的益处,他们没有区别地讲述二者。
当主用深沉的静默隐藏祂一切的恩典与苦难时(可以看见祂在我的情形里所行的),谨慎自守是圣洁而美好的,但对这里所讲的魂却是一个自私的动作,因为她全然超越于自我之上。当魂还在己里独处隐退时,她应该满足于沉默安静,这是必需的。后来却必须越过这些,全力提升在自我之上,最后与万物一同失去在神里。那时,她不再把她的美德视为美德,而是在神里拥有一切的美德,那是从神而来,与己无关的,也不以自我为参照。为此,那些还活在己里的人不应该测度这魂的自由,也不应该跟自己有限制的行动对比,尽管这适合他们,也非常有美德。当知道,对他们是完全的动作,对这魂则不然。
在一个状态里完全的动作,总有些不完全之处,构成下一个状态的开始。就像在科学领域里的级别一样,完成一个课程并得到完全的人,在接下来的课程中是不完全的。他必须放弃在这个课程中让他得完全的方式,进入另一个非常不同的模式。圣保罗说得好:“当我作孩子的时候,话语像孩子,心思像孩子,意念像孩子。”(林前13:11)那是孩童状态的完全,有十足的吸引力;但成人之后,各方面的期待就变了。圣保罗说到律法时,再次用另一种方式讲到:“律法是我们训蒙的师傅,引我们到基督那里。”(加3:24)这也可以看成成圣的律法应用在每个人的身上。为了达到完全,主甚至让我们操练律法,因为为了到耶稣基督面前,这是必需的。但当耶稣基督成为我们的生命时,那曾经非常有用的启蒙老师变成无用了;如果我们还想跟随它,不肯舍己,就无法跟随耶稣基督的带领了,也就不能进入从神的灵而生的神儿女完全的自由里。
当我们被神的灵引导时,祂让我们进入神儿女的自由,在耶稣基督里,为耶稣基督所收纳,因为主的灵在哪里,哪里就有自由。由于“祂赐圣灵给我们是没有限量的”(参约3:34),那些祂预定要成为自由儿女的,祂就呼召他们。所召来的,又称为义:在他们里面,祂运行与蒙召的恩相称的义。但对蒙爱的魂,祂的预定是什么呢?就是成为神儿子的样式。
哦!这是蒙召与称义的伟大奥秘!这就是为什么只有少数魂达到这状态了,因为人被预定成为神儿子的样式!有人会说,难道不是所有的基督徒都被预定成为神儿子的样式吗?是的,人人都蒙召在某些事上像祂,因为若没有神儿子的形象,就没有得救,人是只凭着这点得救的。但我所讲的魂却是命定背负耶稣基督自己,在凡事上与祂一致;他们越跟祂相似,就越完全。从我后面不得不按序而写的一些事件中,可以看见我们的主是何等喜悦我魂跟祂相似。
在这些魂里,主生发了祂的道。祂让她背负道的倾向,但很长时间,没有让魂发现这倾向在她里面。当有讲或写的亮光时,魂清楚知道耶稣基督的生活是普通的,非常自然,除了临近离世时,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;照样,魂也很长时间没有任何特别的事情。不凭眼见地跟从天意的引领,这就是她的道路和生活,是她一切的一切。
她的心每天都在扩大,担当邻舍无论怎样的缺点。她清楚地看见,她若喜欢品德高尚的人甚于有过犯的人,她就错了,因为喜爱某种感觉过于神的命令。人还未达到这状态时,几乎不能帮助邻舍;只有在此时,她才能有效地助人。这是很难的,在开始时魂很难接受,觉得这是浪费时间,是娱乐,是不对的。但对有耶稣基督内住的魂,祂是他们的道路、亮光、真理和生命,他们看事情的方式是不同的。这魂对任何人都不觉得反感、难以忍受,而是以耶稣基督的心担当他们。这是使徒生命的开始。
是否每个人都蒙召达到这状态呢?按我的理解,非常少;即便有少数蒙召的,但在真实的纯洁里行走的,则少之又少了。魂在被动的亮光与惊人的恩赐里,尽管圣洁如天使,却不进入这条道路。有一种亮光之路,其圣洁的生命格外令人景仰。由于这是那么明显,还没有最纯洁亮光的人都很敬重它。这些人有惊人的经历,有过人的忠诚和勇气,这一切都奇妙地点缀了圣徒的生命。
但行走在另一条道路上的魂则鲜为人知。神剥夺、削弱他们,让他们一点一点成为赤裸,在失去每个安慰和盼望之后,他们不得不在神里失去自己。他们一点都不显得伟大,里面越进深,就越无话可说。前面讲过,有非常长的时间,他们在内里只看见贫穷与缺乏,此后就再也看不见自己了。
最伟大最内在的圣徒是人们讲论最少的。至于圣处女,除了她是主的母亲之外,确实没有更多可说的;她的母性包括了一个纯洁的受造物一切可能的完全。但看看圣约瑟、圣抹大拉、圣思嘉,还有许多别的人,有谁讲论他们呢?一点都没有。圣约瑟在木匠铺里度过了大半生,但对主的母亲的丈夫,这是怎样的职业呢!耶稣基督也是如此。哦!但愿我能讲出我在这状态里的感受!但我只能磕磕巴巴,说这么多了。我跑题了,但我不能自己作主。
[1] 变相:指内里完全的改变,与神融为一体。 [2] 盖恩夫人用这根“刺” 不只指林后12:7中撒但差役的攻击,也指到罗7:24的情形,见下文“取死的身体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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