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迫辞汤农 受邀去都灵
| 那时,我离开乌斯林,他们在离湖远的地方给我找了一座房子。这是仅有的一座空房子,每一面都显出极度的贫穷。只有一个烟囱,在厨房里,是进房间的必经之路。我把女儿带来了,她和照顾她的使女住在最大的房间里。我则被安置在一个稻草做成的小洞里,从一个木头梯子爬上去。除了白床架外,没有别的家具,我就买了些灯心草椅子,陶瓷和木头碗盘。
在这小地方,我从未品味过如此的满足——我觉得这跟耶稣基督是那么和谐!我珍爱木器甚于一切的金器银器。我做了所有的小日用品,以为会长时间住在那里;但魔鬼不许我享受这么甘甜的平安。我受的逼迫真是一言难尽!人们把石头扔进窗子,落在我的脚边。我刚把花园整好,夜间人们就来把一切都拔出、打翻,摧毁篱笆,好像被士兵掳掠过一般。
他们在门口整夜辱骂我,作势要闯入房间;这些人后来讲了是受谁的指使。在热克斯,尽管我常施慈善,还是照样被逼迫。有个人可以弄到一封国王签署的信迫使康伯神父留在汤农,因为相信在逼迫中,这对我会是一个支持;但我们拦阻了这事。那时,我并不知道神的设计——祂会很快让我离开这里的。可以说,在这贫穷闭塞的地方,我从未享受过如此的幸福,乐胜君王!但我的神啊,它还是一个窝,一个安息之所,而你愿意我像你。
魔鬼让逼迫我的人越发苦毒了,他们要我离开这个教区。我的主啊,你让我在那里所行的一切善,比最大的罪更被恨恶。他们可以容忍罪恶,却容不下我!对我放弃一切所行的,我从未觉得悲伤懊悔,甚至没有为未行你的旨意而不安。这并不是说,我确知已经行了你的旨意——这确定对我会是太多了;而是因为我是如此迷失在神里,既不能看见也不能权衡任何事情,一视同仁地从神的手里接受一切。无论是因着公义还是因着怜悯,是祂给了我这些十字架的服事。
在我生病期间,普鲁奈的侯爵夫人——国王阁员及国家书记的妹妹——从都灵给我来过一封特快信件,邀请我去她那里暂避风头,说等事情缓和下来,状况好转时,她会跟我一起回来,加入我们的团队。我有个朋友计划从巴黎来,也想按着神的心意,在热克斯作工。但那时,由于我打算留在乌斯林修道院等待转机,所以无法实施侯爵夫人的计划,她就不再提了。
这位女士特别敬虔,为了安静地事奉神,她离开了王宫。尽管她天资优厚,因着爱主,从二十二岁起,就保持着寡妇身份,拒绝了一切求婚的人——她毫无保留地属于主。当她知道我被迫离开乌斯林时,虽然不知道我所受的待遇,她却获得了一封国王签署的信,要求康伯神父去都灵,为一些事务花几个礼拜的时间,并把我也带去,在那里避难栖息。我们对此一无所知。她后来说不知为什么做了这一切,是一个超然的力量促使她如此行的。
她为人极度审慎,若是思想这事,也许就不会做了,因为日内瓦的主教在那里逼迫我们,为她招来许多的羞辱。主许可主教在我去过的一切地方,都以惊人的方式追踪、逼迫我,没有片刻的间歇,决不休战,尽管我对他没有做过任何恶事——为了他的教区,我甚至愿意抛撒热血!
由于这事丝毫没有我们的介入,我们就一点都不疑惑,相信这是神的旨意——也许祂想用这种方式,让我从羞辱和逼迫中脱身,因为我从每一方面都受到攻击。所以就作了如下的决定:康伯神父会护送我去都灵,然后他从那里去韦尔切利。
为了免除敌人一切的流言,按着最完备的礼仪行事,我带了一位修士——他是个有德行的人,教过十四年神学。我还带上从法国带来的一个男孩;他学过裁缝。他们雇了马匹,还有一辆轿车,由我和女儿并使女乘坐。但当神喜悦要钉死我们时,一切小心都是无用的。
我们的敌对者立刻写信到巴黎,编造出关于这个旅程的千百样故事,都是完全的臆想,绝对的谎言!慕司神父将这些广为流传——也许他相信是真的。即使是真的,出于爱心,他也应该保密的;但如此荒诞不经,他却大肆宣传。他们说,我跟康伯神父单独从一个省跑到另一个省,还有千百件恶毒的无稽之谈。我们耐心地承受了一切,没有辩解,也无抱怨。
若是客观地衡量此事,在这种境况下,我还能做得更妥善吗?按着所有的礼仪规则,住在一位如此有地位和美德的夫人家中,这不是一件尊严的事情,甚至令人赞赏吗?这还不足以消除流言吗?一个不轨的人能选择住在这样的人家吗?但激情是盲目的,因为毁谤像急流,冲垮了一切。
我们一到都灵,日内瓦的主教就写信攻击我们。由于无法用别的方式,他就用信件逼迫我们。
康伯神父去了韦尔切利;我留在都灵,住在普鲁奈的侯爵夫人家。从我的家人、日内瓦的主教、巴拿巴修士们,还有无数的人,有什么十字架我没有承受呢?
我的婆婆去世了,为了一些事务,大儿子来看我,这在我的十字架上,又加了沉重的一码。我们听了他所有的理由:没有咨询我,没有我的参与,就变卖了一切可动产,选了监护人,安置了一切——我是那么没用!由于季节严酷,他们认为我回去不合适。
我的神啊,只有你知道我所受的苦!你不让我知道你的旨意。康伯神父说,他没有亮光引导我。你知道,我的主,这依赖让我受了怎样的苦!他对别人都是温柔的,对我却常常极其强硬。你是这一切的作者,哦,我的神!为了让我没有安慰,你愿意他如此表现。所有向他求助的人,他都指导得非常正确;但当要决定我的任何事情时,他却不能了。他告诉我,他没有亮光引导我,我必须自己尽力而为。他越这么讲,我就越觉得依赖他,什么都不能决定。
我们真是彼此的十字架!我们真正经历到,这联合是在信心与十字架里——我们越多被钉死,就越联合。有人以为我们的联合是在天然与人意里,你知道,我的神啊,在其中,我们两人都只看见十字架、死亡与毁灭。有多少次,我们说如果这联合是天然的,在这么多的十字架中,我们将不会让它存留片刻。我声明,从这面来的十字架是我一生中最大的!
你知道这联合的纯洁、无邪与正直,它是怎样完全建筑在你上面!这是你在美善里让我确知的。
我的依赖每天增加,像一个小孩子,不能也不知道怎样做事。当康伯神父在我所在的地方时(自从离开乌斯林后,那是很少的),我不可能有很长时间不见他,这一面由于奇怪的疾病常常突然袭击,将我降到死门,一面也是由于我的孩童状态。当他不在时,我一点都不烦恼,也没有需要;我不想他,没有最轻微的愿望要见他。因为我的需要不是在意愿里,不是出于选择,也不是对他有任何的喜好、偏爱——你是它的作者;因为你不自相矛盾,当你把他拿走时,你不给我对他的需要。
我刚到都灵时,康伯神父留在那里一段时间,等待韦尔切利主教的一封信。他有机会拜访一位密友,奥斯塔的主教——他跟我的家人相识。由于奥斯塔的主教知道日内瓦的主教藉着都灵宫廷苦毒地逼迫我们,他让康伯神父带给我最友善的信,邀请我去他的教区。他写道:圣耶柔米在认识圣宝琳娜之前是个圣徒,但此后,人们是怎么讲他呢?他想以此让我理解,在我无辜地带给康伯神父逼迫之前,他是怎样被看为圣徒的。同时,他让我看见,他对康伯神父保持着崇高的信任,他很老了,甚至想把主教职位传给康伯神父。
普鲁奈的侯爵夫人曾经那么想要我,但看见我卑屈的状态和巨大的十字架之后,开始讨厌我了。神让我进入孩童式的单纯,在她看来却是愚昧,没有头脑,尽管主让我在那个状态里发出神谕。但在帮助别人或做一切主所期待于我的事上,我在孩子的软弱里——那只显现在率直上——祂却给了我神的力量。我在她家的全部时间里,她的心向我始终都是关闭的。
主让我告诉他们将要发生的事情,这些后来都发生了,不仅对她,还有她的女儿,以及她家里的那位有美德的神职人员。尽管如此,在末了时,她还是看见主在我的里面,对我多有友情;但见我如此被诋毁,自爱与对卑屈的恐惧使她关闭了心门。另外,她相信她的状态比真实的更进前,因为在那段时间里她没有试炼。但不久,经历使她看见我曾告诉过她的真实。为了家庭因素,她被迫离开都灵,到她的产业上去。她强烈要求我跟她同去,但我女儿的教育不许可。
没有普鲁奈的侯爵夫人在都灵,留在那里就成了问题,而且我在那里非常引退,没有任何相识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如我所说,康伯神父在韦尔切利。韦尔切利的主教曾写给我最友善的信,强烈要求我去韦尔切利,住得离他近些,向我保证他的保护和对我的尊敬与信任。他还说,他会把我看成自己的亲妹妹,从他所收到的关于我的记叙里,他极想要我。
他的妹妹——都灵往见会修道院的一位修女——是我的好朋友,曾写给他关于我的事。还有一位他所认识的法国绅士,也给他写过信,讲述我的事情。
但对名誉的顾虑拦阻了我。我不愿让人说我追着康伯神父到处跑,这会被看成我来都灵是为了去韦尔切利。他的名誉也岌岌可危,所以无论韦尔切利的主教怎样强烈要求,他不能同意我去。他和我若能相信这是神的旨意,我们会不顾一切去行的。但神让他和我都完全依赖祂随时的命令,不让我们事先知道,只让神的时刻决定一切。这非常有助于康伯神父的湮灭,因为他曾长时间地在确定中行走。为了让他毫无保留地死去,神善意地从他剥夺了这一切。
我在都灵的全部时间里,主给我非常大的恩惠,我发现自己每天都变化、进入祂的里面;对魂的状态有非常透彻的知识,不会犯错,也没有自欺,无论他们怎样说服我相反的方面,甚至我自己也竭力要有别的想法。这让我付出了不小的代价。当我告诉或写给康伯神父一些魂的状态时,由于在他看来那些魂比我所认为的更完全,他把我的话归于骄傲,非常生气,甚至讨厌我。我并非因他对我尊敬少了而难过——那是不可能的,以我的状态甚至不能思想他是否尊敬我;而是我们的主不许我改变想法,迫使我把一切都告诉康伯神父。
他无法调和;为了更彻底地摧毁他,神如此许可,从他拿走一切的支持。他无法调和我在千百件事中奇妙的顺服和在某些事上特别的坚定——在他看来,甚至是些犯罪的事情!他不再信任我的恩典,因为他在这条路上还未被建立,无论怎样都不能理解这完全不取决于我,我若有任何能力,为了避免十字架,就会让自己跟他所说的调和了,至少会聪明地掩饰一些。
但我不能这样或那样。尽管一切都灭亡了,主让我告诉他的,我必须告诉他!神给我毫不妥协的忠诚,至死忠心,一切的十字架和悲痛都不能使我在忠诚上有片刻的失败。
由于缺乏亮光,他把这看成顽固。神如此许可,是为了从他取走所有的支持,就是在我里面的恩典中他可能找到的支持,所以神让他跟我经历分裂。尽管他对我什么都没有讲,并且尽力掩盖,但无论相距多远,我对此都不是无知的。主让我奇怪地感到这分裂,好像我跟自己分开了一般。根据分裂的强弱,我感到或多或少的痛。只要分裂一消失,疼痛就停止,我就得了释放。无论他和我相离多远,均如此。
在他那一面,他经历到跟我分裂时,跟神也分裂了。他多次对我说:“当我跟神好时,跟你就好;跟神不好时,跟你就不好。”这是他自己的话。他经历到当神接受他进入自己的怀抱时,是藉着跟我的联合;似乎若不在这联合里,神就不要他。我们的主让我为他一切的不忠,付出了非常沉重的代价。
他在都灵时,有位寡妇来他这里认罪。她是个神的好仆人,但都在亮光与感觉里[1]。由于她的经历是在感觉里,她告诉他奇妙的事情。神父认同这可感知的恩典,非常高兴。我在认罪所的另一边等了很久,他只对我讲了几句话,就把我打发了。他说他刚刚发现了一个魂,是奉献给神的;就是她,的确如此;他很受激励;还要过很久,他才能在我里面找到这情形;我在他的魂里,除了制造死亡外,没有别的……
一开始,我很高兴他发现了一个圣洁的魂,因为见你得荣耀,我的主啊,我总是大为欢喜。我回了家,不再想这事了。但回去以后,主让我清楚地看见,那个魂的状态确实非常好,但却刚开始,是感情和一点静默的混合物,充满了感觉。由于这点,神父对她的状态有同感。至于我,主已经摧毁了一切,我不可能把可感知的恩典交通给他。进一步,主让我明白:在祂里面,我没有任何己的东西,祂藉着我交通给康伯神父的,只能是祂自己直接交通给他的,就是死亡、裸露、被剥夺一切;此外的一切都会让他活出己的生命,拦阻他死亡;如果他停留在感觉上,就会伤害他内里的生命。我不得不把这些都写给他。
接到我的信时,一开始,他注意到里面有真理的特质;但反思成功了,然后,他断定我写这些只是出于骄傲,于是跟我有了某种程度的疏远。在他的意念里,有些关于谦卑的通常规则,是按着常人的方式接受、理解的;他没有看见,我除了行神的旨意之外,没有别的规则。我不再有谦卑和骄傲的概念了,只是像小孩子一样被引领着,没有分辨地讲祂让我讲的话,做祂要我做的事。不难理解,一切没有进入自我湮灭的人都会责备我,说我骄傲,但在我的状态里,却不能思想这事。我让自己被随意带领着,或高或低,都同样地好。
他给我写道,他在我的信中一开始似乎发现一些真理,他也进入了,但仔细读第二遍时,发现里面满了骄傲,极其顽固,高看自己的亮光过于别人的。我不能思想他所写的,里面也没有这样的看见。我不像从前那样,虽然没有看见,却说服自己相信。我不再能够了,因为不能反思。他若想到有人既没有意愿,也没有对任何事情的倾向,这人是怎样远离顽固,他就会因此而认识神了。但那时,主没有许可他进入这亮光。
我再次写信给他,证明我很进前的事实,但这只是越发证实了他对我的负面感觉;他进入了分裂。我知道他打开信的那一刻就进入了。我被丢入了通常的折磨中。当送信的使女(就是前面讲的主带给我的那个使女)回来后,我告诉了她,她说正是那一刻他读了我的信。
就这话题,主没有给我再写信的想法。但接下来的礼拜天,当我去认罪时,我一跪下来,康伯神父立刻问我是否还在骄傲的感觉里,还相信同样的事。迄今为止,我从未反思我所想所写的;此刻我想了一下,觉得似乎是骄傲,如他所告诉我的。我答道:“是的,神父,我确实是骄傲,那位女士比我更忠于神。”
这话一出口,我就立刻从乐园里被丢到地狱的深处。我从未受过如此的折磨,全然失控:我的脸色突然改变,如同一个行将断气的人,理智尽失;我沉了下去……
神父立刻感到了,并在那一刻蒙光照,意识到我对这些事情是怎样无能为力,怎样被迫没有分辨地说话,做一切“主人”要我做的。
他立刻对我说:“相信你从前所相信的,我命令你!”
他一说这话,我就开始恢复呼吸,渐渐活了过来;按着他进入我对他所说的话的程度,我的心恢复了自由。离开时,我对他说:“不要再让人对我讲说谦卑。人们关于美德的想法并不适合我。对我只有一件事情,就是顺服神。”此后不久,从那位女士行动的方式里,他意识到她比他想象的差得远。这里,我只是讲了这一个例子,类似的事情还很多。
[1] 亮光激动魂的感觉,这是属灵生命起始时的经历,属较低的层次。纯信藉着魂的死亡,独立于感觉与亮光之上,是更高、更自由的层次。这是那位寡妇和盖恩夫人的区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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