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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长篇连载53)盖恩夫人自传全译本/第二卷(第23章)

颠簸流离无定所

| 且回到叙述上。格勒诺布尔主教的社会服务员劝我去马赛住一段时间,等候暴风雨过去,说我会得到很好的照应,那里是他的国家,有许多的好人。我写信给康伯神父,征求他的意见,他同意了。[1]

我本来可以去韦尔切利的,因为韦尔切利的主教送给我最迫切、最强烈、也最可能吸引人的特快信件,劝我进入他的教区。但对人的意见的尊重,加上担心给敌人机会(当我用“敌人”这个词时,只是为了表述方便,并不是我把任何人看成敌人,特别是那些神所使用不过做祂公义器具的人),因这两个理由,我极不愿意去。

另外,普鲁奈的侯爵夫人在我离开之后,经历开启了她,发现我所预言的一些与她有关的事情成真了,对我产生了极深的友谊。我们如亲姊妹一般,有了最紧密的联结。她极希望我能照着从前的许诺,回到她家。但因康伯神父在那个地区,我担心被看成追随他,不能决定如此行。

我的神啊,这点残留的自爱是怎样被你可爱的天意所倾覆啊!我还有点内里的支持,使我能够说,我从未跟着康伯神父到处跑,不能以此控告我,说我依恋他,因为当完全取决于我,可以决定住得离他近时,我没有如此行。

日内瓦的主教一如既往,追踪反对我,写信到格勒诺布尔。他的侄子挨门逐户地诋毁我。我对此毫不介意,还是为他的教区行了一切可能的善。我甚至礼貌地给他写信。他说,他的心太被世俗的利益伤透了,他不能让步——这是主教的原话。

在离开格勒诺布尔之前,我说过的那个可贵的女孩子,就是魔鬼曾经大为苦待的那一位来见我,哭着说:“魔鬼告诉我,你要走了!”当知道,我没有跟任何人讲过这事。魔鬼告诉她:我要走了,我不愿意人知道,所以向她隐瞒了;但它会很快追上我,提前到达我要去的一切地方;无论在哪里,它都会搅动整个镇反对我;它对我大发烈怒,要行一切可能的恶。

让我不得不偷偷离开的原因是:我担心会有许多人来访,被好人们的见证所压垮。他们都深爱我。

我带着使女在罗讷河搭船离开,同行的有一位格勒诺布尔的可贵的女孩子,主曾藉着我给了她许多的恩典,她对我是一个真正十字架的来源。格勒诺布尔主教的社会服务员陪伴我,还有另一位神职人员——一个非常优秀的人。

我们经历了许多的危险,几乎灭亡。在一处急流险滩,揽锁断开,船向着岩石直撞过去。船长因为惊吓,从船上掉到了水中,若不是绅士们抢救,他就遇难了。

还有另一起意外。我跟绅士们坐着小船从罗讷河顺流而下,盼望能够找到一条大船;但在往下行了一里格之后,一无所获,必须返回瓦朗斯。这船由一个孩子操纵。由于逆流而上太重了,众人都下了船。我不能行走,就留在船里,交给波涛的怜悯。驾船的孩子不懂业务,哭了起来,说我们要淹死了。岸上的人一时看见我们彻底失踪,一时又觉得有救了。我鼓励那个孩子,我们在波浪中奋斗了四个小时,最后终于抵达目的地。

这些惊心动魄的危险使别人都大受惊吓,我的平安反而越发加深,毫不惊扰。主教的社会服务员感到非常惊奇。当船向石头上撞去,猛然裂开的那一瞬,他惊慌失措,在恐怖中,他注目看我,见我眉头都没有皱一下,泰然自若,平静如常。这是真的,我甚至都没有惊讶的感觉——在这样的场合,人人都是自然反应,身不由己的。

在突发的危难中,让我平安的原因是:我的中心最深处一直稳定地弃绝给神,牢牢地依附于祂。对我而言,死亡比生命更远为惬意,我若有任何愿望的话,活着比死是更大的牺牲,需要更大的舍弃。但我对一切都淡漠,所以,无一物能改变我的中心深处。

当我离开格勒诺布尔时,一个有地位的人——神的忠仆,也是我的密友——给我一封信,要我交给马耳他一位非常敬虔的骑士。我素来敬重这位骑士,知道主定意在马耳他会系大大使用他,他圣洁的生活会成为马耳他会系的典范与荣耀。我曾告诉他,我相信他会去马耳他,神会使用他带领许多骑士走上敬虔之路。他确实去了马耳他,立刻得到了最高的职位。

这个有地位的人送给这位骑士一本关于祷告的书“简易祈祷法”,是在格勒诺布尔印刷的。这位骑士有个社会服务员非常反对属灵的生命,他一拿到那本书,就定罪它,并开始在镇上搅动一党人——其中,有七十二人公开宣称,他们是圣西兰的七十二门徒。

早晨十点,我到达镇上。午后几个小时,整个镇都叫嚣着反对我。他们去见马赛的主教,告诉他,由于那本小书,必须把我从马赛赶出去。他们给他那本书。主教跟神学家一起检查,发现非常好。他派人去请玛拉瓦先生和一位可敬的瑞克利家神父,想了解从哪里兴起如此大的扰乱,因为他知道这位神父在我到达后就来看过我。我看见魔鬼对那个可贵的女孩说的话如此快就应验了,不禁觉得好笑。

玛拉瓦先生和修士告诉主教他们对我的看法。主教见众人如此侮辱我,表示极大的不满。我只好去见他。他极善意地接待了我,请求我的原谅。他邀请我留在马赛,说会保护我,甚至问我住在哪里,他好来看我。

次日,格勒诺布尔主教的社会服务员和另一位与我们同行的教士去看他。主教再次表示,为我所受的无端侮辱感到难过。他说,那些人惯用这种方式,侮辱他们党外之人,他们也曾如此侮辱过他自己。不仅如此,这些与我素昧平生的人还给我写信,不遗余力地攻击我。

我明白了:主定意剥夺我的住处。这话带着崭新的气息临到我:“狐狸有洞,天空的飞鸟有窝,人子却没有枕头的地方。”(太8:20)我愿意进入这状态。

然而,在马赛短暂的停留当中,主仍然使用我扶持了一些好魂,其中一位是与我首次会面的神职人员。他去我所在的教堂主持弥撒,在谢恩之后,他见我出去,就跟着我来到我的住处。

他告诉我,主感动他来跟我讲话,将他属灵的光景向我敞开,我就是那位可以帮助他的人。他在极大的谦卑与单纯里行了这事。主赐给我他所需要的一切,他心满意足,对主感恩不尽。尽管周围有很多属灵的人,他也有自己的密友,但他从未有过感动,向他们打开。他是神的一位伟大的仆人,从八岁起就蒙恩得到奇妙的祷告恩赐。他的一生都奉献在福音事工上,有非常大的分辨诸灵的恩赐。这个好神职人员从一个持续数年的怪病里得了释放。

我在马赛八天期间,看见了许多的好魂。尽管被逼迫,那时主常常给我这安慰,总是用祂的手做一些事情。

我离开格勒诺布尔之后,一些人开始传播毁谤的文字,反对我。有一个女人,我在爱里曾为她付出极多,甚至帮她摆脱了一个深陷多年的不正当关系,出资让她所依恋的人搬到远处。她为此大怒,去见格勒诺布尔的主教,对他说我的坏话,甚至撒谎,说我建议她去做坏事,就是我曾亲自花钱让她摆脱的恶事,因为让那人离开是需要花钱的。他们在一起住了八年,而我认识她只有一个月。她从一个认罪神甫到另一个,重复同样的故事,激动他们反对我。

火从四面点燃了。只有那些认识我且爱神的人与我站在一起,逼迫加强了我们的联结。

对我来说,在主教这边和整个镇上,要消除这毁谤很容易。只要说出那人是谁,展出她不轨生活的果子就行了,因为我知道一切。但我不能声明她的罪而不公开她的同伙,而他已经完全悔改,被神摸着了。为此,我觉得忍受一切、保持沉默是上策。

有个非常圣洁的人知道整个事件,写信给她,告诉她,若不收回她的谎言,他会公开她罪恶的生活,让人知道她的邪恶与我的无辜。那个可怜的女孩子仍然恶意地坚持了一段时间,写她从启示知道我是女巫,还有许多别的事。然而,据她自己说,一段时间之后,她的良心受到严厉的责备,她写信给主教和别的人,要求收回她从前的话语。她让人给我写了一封信,说她对自己做的事感到绝望,神大大地惩罚了她,她从来没有受过如此严酷的对付。

在她撤回之后,流言消散,主教被更正了,从那时起,他对我表示了极大的友善。这女人还多次说,我让人敬拜自己,还有许多诸如此类闻所未闻的荒谬之事。因为她曾经疯过,我相信她的话更多出于软弱而不是恶意。

当时在马赛,我不知该何去何从,看见不能留在那里,也不能回格勒诺布尔——我把女儿留在格勒诺布尔的一个修道院里。另一面,康伯神父写信告诉我,他认为我不应该回巴黎。我对回巴黎也有极大的反感,尽管不知其原因,这让我觉得还不是时候。

一天早晨,里面感到极大的催促要离开,我就坐了轿子,去看普鲁奈的侯爵夫人。在目前的情形里,她似乎是我最有尊严的避难所了。我打算经过尼斯,因为人们肯定地告诉我,这条路是通行的。但在尼斯时,我非常惊奇地得知,轿子无法通过山区,到达我要去的地方。我不知该怎么办,转向那一边。

我的神啊,我独自一人,被整个世界弃绝,不知道你要我做什么。我的困扰与十字架日益增长。我没有避难所,没有退修处,四处漂泊。我看店铺里的工人都是幸福的,因为他们有家有业,有居所。而我,在地上找不到去处。对一个天生爱尊严的人,这种流浪的生活是多么艰难啊!

正当我不知何去何从时,有人告诉我有条帆船第二天要起行,在一天之内就到热那亚,我若愿意,他们会在萨沃纳让我下船,从那里我可以到我的朋友普鲁奈的侯爵夫人家。

由于没有别的交通工具,我就同意了这计划。在海上坐船时,我私下窃喜,我的神啊,我对你说:“我要航行在天地间最不可靠的元素(水)上。如果我是世上的污秽,万物中的渣滓(参林前4:13),你可以让我沉到水底。以这种方式死去,我会很开心。”

在一个地方,对小船来说,有极危险的风暴临到,水手们技术很差。波涛的旋涡里包含着我的欢乐,我高兴地想:汹涌的水流也许可以做成我的坟墓呢!

神啊!当我被狂怒的波涛拍打、颠簸时,我是那么欢乐,在此,我也许犯了不忠的罪。我看见自己在你的手中,我是它的玩物。我的神啊,我用自己独特的话语对你说:“在这个世界上,让我成为你天意的牺牲品。不要放过我!”同行的人看见我的无畏,却不知其原因。

我请求你,我的“爱”啊,在磐石中给我一个洞穴,将我安放在里面,跟万物分开。我想象着荒野孤岛将结束我的羞辱,在那里,我可以无误地行你的旨意。但我的“爱”啊,你定意给我的是牢狱,而不是洞穴;是流放异地,而不是荒野孤岛。你保存我,是为了让我承受比海浪更严酷的打击。你让我曝露给汹涌澎湃的诋毁的海洋,承受它没有怜悯的打击,因为这是你曾经历过的——我的神啊,愿你永远被称颂!

我们被风暴阻隔,本来一天就到热那亚的短途,却用了十一天!在剧烈的颠簸中,我的心是那么平安。海的狂暴、浪的烈怒,似乎都是万物反对我的记号。我对你说:“我的‘爱’啊,把它们武装起来吧!让它们在我和一切受造物的不忠上,为你复仇吧!”我欢乐地看见你举起手来。我爱你给我的打击,胜于一千条性命!

我们无法在萨沃纳靠岸,只得继续航行,于圣礼拜[2]到达热那亚。我承受着当地居民的侮辱;因法国轰炸造成的伤害,他们对法国人非常敌视。共和国总督刚刚离开,他把所有的轿车都带走了;为此,我一辆轿车都找不到。

我只得在热那亚住了几天,花费极度昂贵,因为他们要价极高,一个人的费用可以在巴黎最好的旅馆里够整个晚会使用。尽管天上的基金对我不会短缺,地上的钱却几乎都用光了。我迫切要求:无论花怎样的代价,请千万给我弄辆轿车,让我在普鲁奈的侯爵夫人处过复活节。只有三天就到复活节[3]了,我无法使人理解我的紧迫。

由于我的乞求,我得到了一辆破旧的骡车,拉车的骡子是瘸腿的。他们索要惊人的高价,说会带我去韦尔切利,那是两天的路程,但不能去普鲁奈的侯爵夫人家,因为不知道她的产业在哪里。

我不愿意去韦尔切利,为此受了奇怪的苦。但由于复活节近了,在一个专制暴政的国家,缺乏钱财让我没有了选择。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,我只好让自己被带去韦尔切利。

我的神啊,你以环境引领,把我带到我不愿意去的地方。两天如此坏的旅程索要十个金路易,一金路易相当于十六法镑。由于极度的需要,我接受了这不合理的交易,虽然在这个国家,交通费非常便宜。

最麻烦的是,为了免除我突然出现所带来的震惊,我打发随行的神职人员去了韦尔切利。由于居民仇恨法国人,这位神职人员一路上饱受恶劣的待遇,有一部分路程只好步行,所以尽管他提前出发了,却只比我先到几个小时。车夫是个极其残酷的人,看见只有女人需要对付,就竭力侮辱我们。

我们经过一处强盗出没的树林。赶骡子的人战战兢兢地说:“如果在路上遇见什么人,我们就完了,他们一个都不放过。”

话音刚落,四个全副武装的人就出现了。他们立刻拦住骡车,前来察看我们。车夫非常恐惧。

我无所畏惧,微笑着向他们鞠了一躬。我是那么弃绝给天意,这样或那样死,死于海中或强盗之手,对我都一样。

但我的神啊,你是怎样保护我,我向你又是怎样的降服啊!在山上,在悬崖绝壁边,我曾经历多少危险!有多少次,车子已经滑过悬崖,你却突然拦住了骡子的脚步!有多少次,我期待着从最可怕的山巅坠入恐怖的急流——这急流太深,从上面看不见,只能听见轰鸣的响声!危险越明显时,我的信心就越大。还有我的无畏,它立刻从无能中跃起,不要别的,只要那将要发生的,无论是摔碎在岩石上、淹死还是被杀死,在你的旨意里都一样,我的神。

向导说,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勇气。因为最可怕的危险,在人看来最无可避免的死亡,是我最喜悦的。我的神啊,在危险中,难道不是你伸手拦阻,没有让我滚下悬崖吗?尽管已经开始下滑了。我对生命越不介意(我忍受它只是因为你还忍受着它),你就越小心地保护我。我的神啊,这好像是你我之间的竞赛:我把自己弃绝给你,而你保护我。

那时,强盗们靠近马车,但我向他们一施礼,你就让他们改了主意,一个推一个,彼此阻止对方害我。他们非常礼貌地向我敬礼,带着罕见的同情神色,退去了。

我立刻意识到,我的“爱”啊,这是你右手的干预,你不让我死于强盗之手,因为你对我另有计划。我的圣“爱”啊,你就是那有名的强盗,从你的爱人们夺取了一切之后,你成了他们没有怜悯的杀手。哦!你让他们忍受怎样奇特的殉道啊!这是任何人都无法想到的。

车夫见我只有两个使女,以为可以随意恶待我,也许想以此勒索钱财。他没有带我们去旅馆,而是去了一个磨坊,那里没有妇女,只有一个房间,几张床;磨夫和车夫都睡在一起。他想迫使我留在这样一间房子里。我说我不是那种能躺在这种地方的人,我要他带我去旅馆,他不愿意。

夜里十点,我只得步行出发,去寻找旅馆。我带着一些衣服,在黑暗中,走了那个国家的四分之一里格(他们的里格很长),我不认识路,甚至走过强盗林的一端。

那人见我们离开他想让我们睡觉的地方——他这么做不是没有恶意的;他跟在后面喊叫,辱骂嘲弄。我喜乐地忍受了这羞辱,却不是没有感觉。我的神啊,你的旨意和我的舍弃让一切对我都变得容易了。

在一家旅馆里,我们受到了良好的待遇。那些好人竭力消除我们的疲劳,说那个磨坊非常危险。第二天,我们又步行回去找马车,因为那人不愿意来接我们。他破口大骂,作为羞辱之冠,把我们卖给了旅社,迫使我放弃骡车,坐旅社的二轮轻便马车。

我乘坐着那种交通工具到达了亚历山德里亚。那是一个隶属西班牙的前沿城镇,在米兰人这一边。我们的左马驭者[4]想按照常规,带我们去旅社。我非常惊奇地看见那家女主人出来见他,拦阻他进入——她听说有女人,以为我们是那种不正经的人,不愿意接待。

左马驭者坚持要进去,他们大声争执起来。守备队的军官们和一大群人听见吵闹声,都惊奇地聚拢过来,发现这女人很怪,竟然不收留我们。他们以为她知道我们的底细;这让我们大受羞辱。我迫切地请求左马驭者去别处,他不愿意,执意要进去,向女主人保证说我们是可敬、敬虔的人,他看见了这些记号。由于他的坚持,那女人来看我们。

像那些强盗一样,她一见我们就让步了,让我们进门。我刚走出车子,她就对我说:“去把自己关在那个房间里,不要动!我儿子可能会知道你们在这里。他若知道,就会杀了你们。”她对我们讲这话时,反复强调,她的仆人也这么说。死亡若不是对我这么可爱的话,我恐怕要被吓死了。

那两个可怜的女孩子吓得魂不附体。一有动静或有人开门,她们就以为咽喉要被割断了。我们在生死之间直到次日。听说那个年轻人曾发誓要杀死一切住在这里的女人,因为几天前,他遭遇了一起非常严重的事件,威胁到他的生意,毁了他的生活。在他的家里,一个过罪恶生活的女人暗杀了一个可敬的男人。他们为此花了许多钱,所以他害怕重蹈覆辙。

[1]注:关于盖恩夫人本章的行程,请参阅附录二中相应的地图。 [2] 指受难节的礼拜,纪念基督的被钉。受难节之后是复活节。 [3] 可能是笔误,应是“受难节”而不是“复活节”。由下文可见,三天后是受难节的礼拜五,之后的礼拜天才是复活节。 [4] 左马驭者:两或四匹马拉车,驭者骑在左马上驾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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