莫城主教的审查
| 我还有个缺点,一有话语临到就说,而不知结果好坏。我写时,内容似乎朗若白昼;写完之后,却一无所知,好像不是我写的。我脑中是无忧无虑的空白,单纯的虚空,不受思想丰富或贫乏的影响。
我跟莫城主教对话时,这种内里的状态让我苦不堪言。他让我为我的文字辩护。我竭力推脱,说我已经全心交了出去,不愿意辩护。但他坚持要我辩护。
从一开始,我就声明,我的辩护只是出于顺服,我真诚地定罪里面一切该被定罪的——这不是社交辞令,而是我一贯的肺腑之言。他要我解释文中无穷的细节,我茫然不知所措,因为好像不是我写的,如同第一次听到一般。我记得有一段关于以利户的——当他的朋友们都停止对约伯讲话之后,以利户长篇大论,讲了很多。我不记得对此作过什么评论。莫城的主教却一口咬定,我说过以利户的长篇大论都是来自神。这点我却看不出来,相反,我看见以利户惊人地满了自我。
在此,我想说的是,神让我写作之快远超过我天然的理解力,据此不难领会,因我参与之少,不是说不可能,而是非常困难让我按着教义,一字一句给出解释。所以我一直说,这些文章与我无关,我只是因顺服而写的,它们被烧毁还是被重视、受赞赏,对我都一样。
此外,抄写员的错误使有的句子变得文理不通,意思荒谬,莫城的主教紧抓不放,让我为此负责。他辩论活跃,唇枪舌剑,把我压倒了,辩到最后总是回到教义上,而在此,我没有与他争辩的意思。我们本可以安静地讨论我个人的经历,出于对教会的顺服,如果这些经历不合教会原则的话,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被纠正——这是在开始检查时就被认真地考量过的目的。
他对我说,我似乎谎称是“启示录”里的那个女人(参启12)。我答道:圣约翰的意思是指教会与圣处女;有许多事情尽管只有主自己才最恰当、般配,但祂却喜悦以此与祂的仆人类比;在普世教会里所发生的一切,无不在某种程度上在个别魂里发生;这是神所成就的对魂的期待,如圣保罗所说,在他的肉身上,“补满基督患难的缺欠”(西1:24);还有关于“智慧”的论述,尽管所罗门的原意是讲“智慧”(参箴言8),但也适用于圣处女;别的,依此类推。尽管只是类比,在某些场合,神仍然喜悦成就,比如“启示录”中那个女人的经历,在某种意义上,神也喜悦让我有份,例如那份在魂里而非肉身里的丰满。不少人有过类似的经历,这人似乎发出一股恩典的急流,若有人处在合适的状态,里面就能接受这恩典的流(简称“恩流”);倘若状态不合适,恩流就被返弹,归回原处。这正是耶稣基督对门徒所说的:“平安之子会接受平安。至于那些不接受的,你们的平安就仍归你们。”(参太10:13)事实的确如此。尽管这人不按自己的意思,(而是按着神的旨意),竭力阐明他的经历,但这事只有属灵的人才能参透,畜类人无法理解。(参林前2:6-15)
莫城的主教的另一个难处是关于恩流的。当患血漏的妇人摸主时,主说:“有能力从我身上出去。”(路8:46)从这话中,主施恩让我理解恩流的意思。我从未着意劝人相信这些。我只是因顺服而写,按着所得到、所看见的,讲到这事。如果有人告诉我这是错的,我随时准备相信。
神是我的见证,我无所系恋。若是我的文字被看为有害,我随时准备销毁。但我写的并非出自想象,因为我常写从未想过的事情。
我盼望莫城的主教能用心而不是用头脑判断我。与他会面时,我从未预先斟酌措辞,率直的真实是我唯一的力量——显出我的错误还是神的恩典,对我都一样。尽管不堪如我可能会玷污神纯净的亮光,使其有所搀杂,但污泥能使太阳逊色吗?那曾让驴子讲话的,也可以让一个女人讲话,尽管她并不比巴兰的驴子更了解她所讲的。
这就是我与莫城的主教会面时的心态——感谢神,我从未有过别的心态。
他的质疑,我相信只是因为他对奥秘派作者所知甚少的缘故。他对我说,他从未读过这类的书。另外,他本人在内在道路上经历太少了。从他读到的文章中或从某些人身上,他曾见过某些特别的令人震撼的事情,据此他断定,神必定藉着特别的途径使人成圣。纯信之路简单微小,平淡无奇,按着神的设计,在魂里显出神各样特别的引领——这是神亲自带领他们。在主教的眼中,有些话似乎疯狂,纯属想象,其实只是一句专业术语,这些陌生的词汇让他感到无法忍受。
他责备我的另一件事是我曾在某处写道,我对某些魂没有恩典,对自己也没有。当我说到对自己不再有恩典时,我的意思不是讲到成圣的恩典——那是每个人都永远需要的。我是指那些无偿的、可分辨、能感知、在属灵生命开始时所经历的恩典。我的意思是说,我并不藉着惊人的大事帮助神掌权,而是藉着羞辱、恶名与混乱,赢得一些灵魂。
他把单纯的灵觉归于感觉,按着肉体解释属灵的事情,比如在自传里,我曾写到我跟一位女士,我的朋友,相处时的一个印象。其实,以我的状态,可以说在肉体上从未有过特殊感觉——我相信这通常只发生在可感知的事上,而不在属灵的纯爱里。不过,有一次,他们读了一段圣经,我得到极深的亮光,而在场的人作了完全相反的解释。我除了静听之外,不能也不敢讲话;这在我里面产生了极难忍受的冲突,甚至表现在身体上,让我病倒了。
真的,当神给我一些魂时,我感到难以忍受、无法表达的痛。那是一种在魂的深处极尖锐的印象,就像耶稣基督藉着肋旁在十字架上打开,生出了预定的人一般——这是我所得到的最好解释。祂的心破裂了,表示这些人来自祂的心。祂在橄榄园里承受了与失丧者们分离的痛苦,就是那些不会因祂的血而蒙救赎的人;这痛苦是那么沉重,只有上帝才有背负的力量。这点我在马太福音的注解里已经解释过了。
莫城的主教大大反对我自传中关于使徒状态的描写。我的意思是说,以有些人的状态和情形(如平信徒和妇女),并没有蒙召服事别的魂,就不应该对号入座,强加到自己身上。但当神乐意凭着祂的主权使用某些人时,他们就应该且有必要进入我所写的状态,理由如下:有许多良善的魂感到恩典的膏油最初的果子,即圣约翰所说的那教导一切真理的恩膏;他们初感这恩膏时,心醉神迷,渴望与全世界分享,但由于还没有住在本源(神)里,而这膏油不是为了别人,而是给他们自己的,当他们到处宣传时,就像那些愚昧的童女,渐渐失去了圣膏油;聪明的童女则为自己保留着,直至被引领,进入新郎的内室,那时她们可以献出膏油,因为羔羊是灯,祂会点亮所有的灯盏。
这是可能的。在教会历史中随处可见,神曾使用没有学问的平信徒和妇女指导、造就、引领魂达到极高的完全。我相信神如此行是为了避免人偷窃祂的荣耀。祂“拣选了世上软弱的,叫那强壮的羞愧。”(林前1:27)神是忌邪的,祂不能把自己的东西归给人,所以祂让这些人似非而是,成为矛盾,使他们因软弱而无法剥夺神的荣耀。
至于我,我愿意相信我的想象——神圣真理的影子——可能混在里面,掩盖了真理,但却不可能损害真理。我全心祷告神以最残酷的方式压碎我,不要让我剥夺祂最小的荣耀。我只是一个简单的无有;神是全能的,祂喜欢在这无有身上显出祂的能力。
我第一次写的自传很短,详细描述了我的罪,只写了很少神的恩典。我奉命把它烧毁,并得到新的命令:绝不删减任何东西,毫无顾忌地写下临到我的一切——我照做了。
我只是一个无用的器皿,若有什么显得太骄傲,我想,比起因着自我谦卑而不顺服、掩藏神的怜悯,这种奋不顾身的顺服是更合宜的——神也许有美意在其中。我们不能张扬君王的秘密,但宣扬主我们神的恩典却是好的,祂臣民的卑贱越发显出祂的恩惠。我若有所失误,火会洁净一切。我相信可能会有失误,但我无怨无悔,也不难过。我把自己完全彻底地交给主。我只因顺服而写,写好事或坏事,在我都同样地愉快;这既不影响神的伟大,也不影响祂的完全,我一切的错误都不能使祂更不幸福——这是我的安慰。一件事一旦写下,就在我脑中荡然无存,我对它甚至一无所知了。有时我若能思想,我觉得自己低于一切受造物,是真实的无有。
当我说到捆绑与释放时,这不能按着教会的意义来理解。神似乎给了我一种权柄,把魂从困境中拉出来,再度以恩典覆庇他们,神许可这事在魂里得到了印证。这不是说我认为自己好,这不是我的思想,因神不许我思想。我只是单纯地写下当时所看见的,没有任何己的意识。
莫城的主教坚持说,我消灭可分辨的动作,认为它们不完全。我从未消灭过可分辨的动作,当我里面处于没有能力行善的状态时,尽管官能受捆绑,我却竭力自卫,只是因着软弱,才降服给强而有力的神。其实,连这种明显的无能,仍然没有剥夺我行动的实际;相反,那时我的信心、坚定与自我降服都是前所未有的,爱也空前地热烈。
这使我明白了,有种直接的没有思想的行动——我是通过不断的信与爱的操练而明白的,它使魂降服于一切的遭遇,带领她进入对己真实的恨,和对十字架、羞辱与恶名的专一的爱。在我看来,一切基督福音的性情都给了她:她没有焦虑,也无不安,自信而安息;她只能爱,并安息于爱,就像酒徒,除了酗酒,别无所好。常人吃饭,为了吸收营养,细嚼慢咽;她却不同,她不加思索地吞下食物。
我绝不愿意消灭可分辨的行动,尽管它是不完全的。若有人不厌其烦,阅读我的文字,应该注意到里面有很多明显可分辨的行动,且不难看出它们流自本源,包括为什么在某时以明显可分辨的方式表达她的爱、信心与降服。在诗篇与灵歌里,也是这样。若非神催促,人无法在祷告中做这些。
应该注意的是,魂的动作必须依据魂的状态:魂若复杂,行动就应复杂;魂若单纯,行动就该单纯。简言之,要么按着直觉,要么经过反思。
耐心是一个行动,接受也是,虽然接受比施予更不惹眼。魂流入神是一个行动,是被推动、被作工的人的行动。在真理上,这不是己的行动,因魂并不主导自己的行动,只是顺服那只推动的手。行动者推动客体,客体被推动,按规律而动。这行动不按条规,也不受人的约束,因魂并不是行动的主导者,而是神。
神引领而做的事更高贵、完美,也更隐藏。“凡被神的灵引导的,都是神的儿子。”(罗8:14)人让自己无阻地被推而动,严格地说,并不是己的行动。人若不承认有这样的行动,就抹杀了一切以恩典为主、为首的运作,让神成为了附属品:祂似乎除了配合我们行动,不做别的——这有悖于教会的教义。
有一些特别的问题也是如此。在我跟莫城的主教第一次会面以及年底的那些会面中,他让我为这些问题饱受折磨。按着我所能忆起的,在此我把所有与这次检查有关的,都收集在一起,别处就不再赘述了。
莫城的主教让我提要求,但我能求什么呢?神的赐福过于我一切的期待,祂抢先满足了我的要求和欲望。为了让我思想祂,祂使我忘记了自己。为我,祂忘了祂自己,我怎能不为祂而忘我呢?爱若给人足够的自由度能思想己的话,那人就几乎没有爱,起码可以爱得更多。忘我的人既不能要求,也不为自己祷告,爱就是她的祷告与祈求。
哦!神圣之爱啊!你是每一个祷告,每一个要求,每一个感恩,但你却不是任何一个!你是那丰满的祷告,在登峰造极中,包含了一切可分辨的祷告细节。
爱啊!你是那神圣的烈火,让你的祭牲变得纯洁、正直,却不注意自己的清纯。他们没有分辨地在你里面,在己之外讲说自己,把一切都看成你的。哦!大卫,我并不惊奇,你讲自己如同讲基督,因为你是祂的预表。你跟祂是那么相似!在同一段里,你说到祂又说到自己,而不改变人称与方式。
简而言之,在我看来,爱的操练包含了一切的要求与祷告。不经思想的爱与不经思想的祷告,都是同样地真实。这丰满的祷告包含了一切;有了它,就有了一切。它因简单而不琐碎。这颗心不停地注视神,也吸引神的注意。有两种魂,一种有自由思想自己;另一种藉着彻底的忘我,神邀请他们把自己给祂,为最小的自我意识而责备他们——这些魂像小孩子紧跟着母亲,全然无我。
这并不定罪那些行动者。只是他们应该按着恩典之灵的引领和有亮光的指导者的建议,跟从那吸引他们的。翻开圣法兰西斯·德赛尔关于圣爱的书,就看见他无数次说过同样的话。所以,有灵性上和肉体上的无能。我不定罪行动与美善的操练——愿神禁止这样的定罪!
我书写时,并没有期待帮助那些步履矫健、行动有力的人,但我期待帮助许多无力行动的人。有人说,这是危险的,可能会被滥用。的确,应该免除一切被滥用的可能——这是我一直尽力而为的。
莫城的主教武断地说,在全世界,只有四、五个人在祷告与行动上有这样的难处。其实,有超过十万的人,所以我是为在这状态里的人写的。我一直努力免除一种滥用,就是魂开始感到某些无能时(那是非常经常的),就以为是在完美的顶峰。我盼望高举这最末的状态会使他们明白自己的差距。
至于根本教义方面,我承认自己的无知。我相信我的指导者会剔除错误的用语,改正他认为不好的。我宁愿死一千次,也不愿偏离教会的情操。若是与教会相抵触,我随时都准备否决、定罪我所说所写的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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