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第八章 进入内里的祷告]
我的病体虚弱,缠绵许久,但终于康复如初了。我失去了母亲,她像天使一样离世了。神纪念她的大施舍,在今世就报偿她,给她如此超脱的恩典,虽然病了只有二十四个小时,她却毫无伤感地离开了最爱的一切。先生,期间发生了许多事情,我略去了,因为对你无益,也不加增你对我的了解;无非就是日常十字架继续,虚荣偶尔发作。
我依然坚持祷告的小功课,每天两次,从不耽误。我警醒谨守,征服自己,大量施舍;去病弱的穷人家帮助他们;准时去教会,安静圣餐前,永久地敬拜——根据当时的亮光,我做了一切知道的善事。
我的神啊!你加增我苦难的同时,也加增了我的爱心与忍耐。母亲使弟兄暂时比我优越(指母亲对弟兄的偏袒),我虽然毫不介意,却背了许多的十字架,因为在家里,事事都怪罪于我。第二次怀孕增加了我的不适,有时甚至有隔日热。我依然软弱,我的神啊!我还没有全力服事你,像不久之后你所赐的;我想把你的爱与自爱以及对世界的爱联合起来。尽管如此不幸,我还是发现有人爱我,我也禁不住要取悦他们,不是因着爱他们,而是因着自爱。
我的神啊,你让德张某夫人遭流放,到我父家。父亲将家中的部分居室让她,她接受了,住了一段时间。这位女士卓越敬虔,非常属灵。由于常见面,她对我颇具友谊。她注意到我渴望爱神,却忙于外面的慈善工作,她说我有活跃复杂生命的美德,却不在祷告的单纯里,如她所处的状态。她有时点我一句,但时间未到,我不明白。她的身教胜于言传,在她面上显示着极大的神的同在;我目睹于她的,从未在别人身上见过。
我绞尽脑汁,好有不断的神的同在;自取许多烦恼,却徒劳无功。我努力得到只有停止一切努力才能得到的恩赐。这位可贵的女士美德远超常人,令我痴迷。她见我如此麻烦,常讲几句,但不是时候,我听不懂。我告诉认罪神甫,他则告诉我截然相反的话;由于我让她知道了神甫的意见,她不敢再讲了。
父亲的侄子来了。前文(第一卷第四章)提过,他与希里波立的主教去了越南交趾支那。他来欧洲,要带些教士回去。念及他前次路过带给我的好处,我很高兴见到他。德张某夫人欢喜不亚于我,有种共同的属灵语言,使他们一见如故。本笃会修道院的院长珍妮维夫·古兰桥,当时最圣洁的女人之一,也懂得这种语言。
这位优秀亲属的诸般美德令我痴迷,我羡慕他不止息的祷告,却不理解。我的神啊!我刻意不停地默念你,思想你,反复祷告,叹息呼唤,但这些都不能给我你所给予的——那只有在单纯中才能经历的。他告诉我,祷告时他什么都不想;我很惊奇,百思不解。他全力强化我对你的依恋,哦!我的神。他说,如果他有幸殉道,他会奉献给你,使我得到伟大的祷告恩赐——他真的殉道了。
我们常一起念对圣处女的祷文,他时常突然停下,因强烈的吸引而闭嘴,停止出声的祷告。我对此很纳闷。他对我有不可思议的爱。我还不足十八岁,在这败坏的世代,别人刚开始享乐的年龄,我对罪异常的恐惧,使他对我格外温柔。我很清楚自己的缺点,总是坦然自责;但要纠正太难了,令我望而却步。他支持我,鼓励我。他可能想教我一种祷告的方法,好有效地摆脱己,但是我不开窍。我相信他的祷告比话语更有效,因为他刚离开我的父家,你就怜悯了我,哦,我至圣的“爱”!我取悦你的心愿、所流的泪水、巨大的劳苦和微小的收获,感动了你的心。出于恩典和慈爱,你在瞬间给我的,是我一切劳苦都不能获得的。
以我心灵的状态,我越不配,你就越大施慈爱。你不在意被拒的恩典、我的罪恶和我极度的忘恩,你看我如此无助,如此辛苦地操桨,神圣的救主啊!你就送来一股属天的顺风,使我全速驶过人世的苦海。下面我就讲到发生的一切。
我常跟认罪神甫讲祷告的难处:缺乏想象,也不会默想。宽泛的祷告没有用,因为我不理解;短而满有慰藉的适合我。这位好神父不明白。最后,神让一位非常属灵的修道士,是圣方济会的,路过我们的居所。他本想走另一条近路以减轻背水的麻烦,但一个奥秘的力量迫使他改变行程,路过我的住处。他立刻看出有事要做,他以为神要他带领附近的一位重要人物回转,但他的努力归于徒然。我的神啊!你要用他来征服我的心——你似乎别无思念,只惦念这颗忘恩负义的心!
这位可贵的修士一到乡下,立刻去看我的父亲。父亲正生病,几近死亡,见到他非常高兴。那时,我因生次子,卧床不起。他们顾虑我的身体,有一段时间,瞒着我父亲的病情,但一个粗心人不慎讲了出来,我就不顾病体,起身去看他。产后急于走动,使我患了重病。
父亲康复了,还没有全好,却足够给我新的爱的标记。我告诉他我爱你的愿望,哦!我的神,和不能如愿的痛苦。父亲特别爱我,他觉得最大的爱莫过于让我认识这位修士。他尽其所知的讲述这位圣人,要我去见他。一开始,我有些作难,因为我从不见修士——为了一丝不苟地遵守最审慎的规范,我认为应当如此自约。但父亲的催促成为绝对的命令,我想纯粹因顺服而行的一件事应该是无害的。
我与一位亲属同去。他远远地看见我,很困惑,因为他非常特别,不见女人。隐居静修五年之后,他对女人极为陌生。他惊讶我是第一个向他求教的,我的话语更让他惊讶。他后来对我说,我的面貌、言谈、举止使他糊涂了,疑在梦中。他长久地不动,也不语。对此,我不知该作何解;我继续,讲到祷告的难处,他立刻答道:“夫人,这是因为你到外面寻找里面的。到你心里去找神,你就会找到。”话毕,他离开了。
次日早晨,我去看他,他大为惊奇。我告诉他他的话在我心里产生的果效。真的,它们如箭一般,一次又一次地刺穿了我的心。那一刻,我感到了一种深深的伤痕,那么甘甜、适口、满了爱,但愿永远不要愈合!这话给了我的心多年寻索的东西,或者说,使我发现了心里本来就有,却因着无知,从未享用过的宝藏——主啊!你在我的心里,你只要我单纯地转向里面,享受你的同在。哦!“无上之好”啊,你是那么切近!我东奔西跑,却寻不到你。我的生命凄惨不堪,幸福却在我的心里。我置身于财富中,却穷困潦倒;对着不撤的盛宴,却饿得要死!
哦!既陈又新的美啊!为什么我知你如此迟呢?唉!我忽略了你的所在,到你不在的地方寻找你。我没有理解在福音书中你所讲过的话:“神的国既不在这里,也不在那里,神的国就在你们心里。”(参路17:21)我当时就经历了这话。从此,你是我的王,我的心就是你的王国;你是发号施令的元首,在我心里独行你一切的旨意。当你到一颗心里做王时,你做的正是你来到世间做犹太人的王时所做的。神圣的王说:“我来了,为要照你的旨意行;我的事在经卷上已经记载了。”(来10:7)祂在一颗心里掌权之始,即写下这话。
我告诉这位可贵的神父(修士):不晓得为什么,我的心全变了;神在里面,找祂的艰难已不复存在。从那一刻起,我的深处就有了神的同在,不用头脑或思虑,而是在极其甜美的经历中,真正拥有了祂。我经历了《雅歌》中佳偶的话:“你的名如同倒出来的香膏,所以众童女都爱你。”(歌1:3)我的心受了慰藉;如同安抚的膏油,医治了一切的伤痕。这慰藉甚至强有力地散布在感官上,使我难以开口或睁眼。
我整夜未眠。我的神啊!你的爱不仅是愉悦的膏油,也是吞灭的烈火;它点燃了我心中的火焰,似乎瞬间燃尽了一切。我突然改变,令人令己都不能相认了。既找不到缺点,也找不到嫌恶,一切都如稻草,在烈火中化为了乌有。
神使我有如此惊人的变化,这位好神父(修士)看见了,却不愿担当指导我的责任。有许多因素使他拒绝:我的外貌,这是他非常顾虑的;我的年幼,只有十九岁;他对神的许诺,出于不自信,永不指导女性,除非主给他特别的命令。我迫切地恳求他,他才让我向神祷告,他也为此祷告。祷告时,有话对他说:“不要怕指导她,她是我的配偶。” 什么!你的配偶?我的神啊!容我对你讲,你不是认真的吧?这可怕的充满污秽与邪恶的怪物,忘恩负义,滥用你的恩典,一味地得罪你。于是,这位好神父说,他愿意指导我。
如今,祷告是天下最容易的事了,几个小时好像瞬间,而且无法停止。“爱”不许我有片刻的歇息,我对祂说:“哦!够了,我的‘爱’,离开我。”从那一刻起,我的祷告在意愿中,不经头脑,没有形状、样式、图像,快乐得销魂。神的愉悦是如此大,如此明净而单纯,没有言语或动作,吸收了魂的另外两个官能[1],使其有极深的专注。有时,我也有自由对“爱”讲些爱的言语,但接着一切就消失了。
这是信心的祷告,没有分辨,对耶稣或神的属性一无所见。一切都被吸收在甘甜的信心里,在此,一切不同都消失了,为了给爱空间,让爱有更多的膨胀,既没有爱的动机,也没有爱的理由。官能的统治者——意愿——吞灭了另外两个官能;为了与其有更紧密的联合,取去了所有显著的个体,以免那显著的削弱联合的力量,妨碍它们(悟性与记忆)失去在爱里。这不是说,在不自觉的被动操作里,它们已不复存在;而是信心的普世大光如太阳一般,吸收了一切不同的光,就视觉而言,使它们暗淡了,因为信心的大光胜过了一切。
[1]指悟性与记忆,参第一卷第十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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