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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长篇连载12)盖恩夫人自传全译本(第12章)

家人神甫禁祷告

无论婆婆和丈夫怎样待我,我只用沉默作答,这并不为难;内里极大的充满和强烈的感觉,使我对别的都不在意了。但有时主离开我片刻,他们对我讲话太激烈时,我便禁不住流下泪来。

我料到在何时要做何事;为了降卑自己,我主动给丈夫和婆婆做最低贱的下役。然而,一切都不能感动他们的心。他们两人不管是谁对我生气时,即使我毫无过错,我仍然求他们的饶恕,包括前面提过的那位使女。

我竭力征服自己。这位使女却因此而越发趾高气扬了,以为我降卑,她就可以称义了。她罪责我的一些事情,其实是该让她脸红,羞惭得无地自容的。我的脾气总是伺机发作,特别是当我对、别人错时。为了征服怒气,我对她让步了,凡事不抵挡。她见我柔软可欺,就趁机越发苦待我。当她冒犯我时,我求她饶恕,她就起来说,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对的。她狂傲到一种程度,她待我的方式,是我不愿待一个脚夫的。

有一天,她给我穿衣服时,极粗暴地扯我,讲些侮辱的话,我对她说:“我回答你,并不是为了我自己;神知道我并不在意你讲的这些话。但如果你在别人面前这样行,恐怕会招来流言蜚语,有人会责备你的。另外,我是你的主母,神肯定不喜悦你这样待我。”

她立刻离开我,像疯了一般,到我的丈夫那里说,她想辞职,因为我苦待她;由于在我丈夫生病时(那是不间断的)她照顾他,我就恨她;我不愿意她服侍他……我的丈夫非常性急,一听这话,立刻发火。

她离开后,我不敢叫别的使女,只好自己穿戴完毕,因为除了她自己,她不许任何人靠近我。

突然,我看见丈夫像一头狮子,烈怒而来。迄今为止,他无论怎样发火,都没有这么厉害过。我想他要打我了,我就安静地等着这打击。他把手里的拐杖向我举起来,因为他要靠拐杖才能行走。我以为他要杀死我。我紧紧靠着神,眼见这些,并不惊慌。

然而,他只是用力将拐杖向我掷来,并没有打我——他有足够的理智,知道这配不上他。拐杖落在我的脚前,没有碰到我。接着,他对我破口大骂,好像我是一个脚夫或最声名狼藉的人一般。

我保持着深沉的安静,专注于神,为爱而承受这一切。我不知道这烈怒从何而来,更不知道他要怎样。那个惹事的使女进来了。丈夫一见她,越发火冒三丈。我一言不发,紧紧地靠着神,像一个祭牲,等着祂许可临到的一切。丈夫声嘶力竭,让我知道,我冒犯了她,应该向她道歉。但我并没有对那个使女做什么啊。我照做了,这才让他安静下来。

我立刻回到心爱的小隔间,但一到那里,神圣的指导者就让我离开,出去寻找那个女孩,送给她一份礼物,奖赏她为我制造的十字架。她有点惊讶,但她的心太刚硬了,不肯被感化。

类似的事件是经常的,几乎不间断;当她给我惹极大的麻烦时,我常如此行。她特别会照顾病人,我的丈夫总是生病,当他风瘫时,只有她能碰他,所以他看重她。另外,她是那么狡诈,在我的丈夫面前,对我毕恭毕敬,但只要他不在,我若对她讲一句话,哪怕是最温柔的,她一听见我的丈夫来了,就大喊大叫,说她是多么不幸,装出受委屈的样子。丈夫不分青红皂白,就对我大发脾气。婆婆也如此。

为了制服急躁骄傲的天性,我对自己施加暴力,到了承受的极限。有时,我觉得腹部像被撕裂一般,为此经常生病。

有人进我的房间,特别是男人时,我命令那个使女也留在房子里。为了惹我,有时她的声音比我的都大,为此,我的朋友们讨厌她。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客人来访,她就当着客人的面,为千百件事责备我。我若默然不语,她就越发恼怒,说我蔑视她。

我的温柔让她受不了。她向每一个人诉苦,讲我的坏话,但我的名誉在人们心里,甚至在乡下,都是根深蒂固的。这一面由于我外表的庄重与敬虔,一面也由于我极大量的施舍与慈善活动,所以没有什么能损害我。

有时,她跑到街上,大喊:“我有这样的主母,是多么不幸啊!”众人就围拢来,想知道我对她做了什么。她无言可答,常说我整天都没有跟她讲话。他们大笑着走开,说道:“那么,她并没有怎么伤害你啊!”

我惊奇认罪神甫们的瞎眼:认罪者控告自己时,是多么虚假!但若不是神带领人进入真实,人就看不见。那个使女的认罪神甫把她当成圣徒,让她经常领圣餐,并且因为她是平民,请她在会议中帮忙。其实除了这些,她还有别的缺点,与话题无关,我略去了。那位神甫对我讲她是一个圣徒时,我没有回话,因为“爱”不许我向人诉苦,只要我在深沉的静默里,把一切都交给祂。

丈夫受不了我的敬虔,颇为烦恼。他说,这么强烈地爱你,我的神啊,我就不会爱他了——他不了解,真正的夫妻之爱是你成就在那些爱你的人心里的。这是真的,清洁神圣的神啊,从一开始,你就让我爱贞洁,为了持守贞洁,我愿付一切代价。我并没有对丈夫说教,只是努力让自己不讨嫌,对他凡事有求必应。我的神啊,你赐给我贞洁的心,毫无邪念,婚姻对我是极沉重的负担。有时,他对我说:“很显然,你从来没有失去过神的同在。”

世界见我退出了,就攻击我,让我变得可笑。我是它的话题,是谣言的对象。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女人,就跟它如此激烈争战,是它不许可的。婆婆与世界为伍,责备我不干某些事;其实,我若做了,她心里会很难过的。

家庭十字架大大增加了。内里的吸引是这样大,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!当我上楼时,就不能下来;若在楼下,就不能上去。无人理解在我魂里所发生的一切。我隐藏起来,从人群中退去了。我似乎心不在焉,跟世上的一切都相距甚远,地上好像空无一物。我一动不动,眼睛不由自主就闭上了。“爱”将我全然禁闭在里面,像在堡垒中一般,无论怎样努力,我都不能从祂的同在中离开。

我是你的俘虏,哦,神圣的“爱”,你是我的狱官。我呼吸、活着,都是因着你,也是为了你。我似乎从字面上经历了圣保罗的话:“现在活着的,不再是我,乃是基督在我里面活着。”(加2:20)我的神,我的“爱”啊!你是我魂中的魂,生命中的生命!你的运作是多么有力、甘甜,又是多么隐密啊!我实在解释不清。

内里的火持续燃烧,那么平安、宁静、神圣,无法诉说。这火渐渐烧掉了我一切不讨神喜悦的缺点,似乎烧尽了所有的隔阂,将我置于喜乐的合一之中,平息了一切意愿。除了一种隐密的倾向和更亲密的联合外,我发现自己一无所求。

由于一些事务,我们到了乡下。我躲在干河床的一角。我的神啊!谁知道你在我魂里的运作呢?啊!你做的,只有你自己知道。

我四点钟起床祷告,里面永不厌足。我走很远的路去做弥撒。由于教堂所在地车子无法上去,需要走下一座山,再爬另一座;但这些对我都不困难。我独一的好啊!我要得到你的愿望是那么强烈,你也那么热切地要把自己给我——你微小的创造物!你甚至为此而行明显的神迹。

我的生活跟世上的妇女是那么不同,看见的人都说,我太不审慎了。阅读时,我的神啊,读第一个字,你的爱就抓住我,将我吸收在你的里面,书本从我手中掉了下去。我若强迫自己,也读不懂,眼睛不知不觉就闭上了。我既不能睁眼,也不能开口,对附近的谈话,听而不闻。在社交场合,我被内里的生命强烈抓住,常常不能讲话。为了掩饰,我总是带人同去。

这被看为愚昧。有时,人们彼此谈论说:“这是什么意思呢?人人都说这位女士聪明,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!”我若强迫自己讲话,首先是做不到,其次也不知道该讲什么。我带着手工活,借故隐藏内里的状态。独身一人时,活计经常掉到地上,我除了让爱焚烧,不能做别的。

我劝说丈夫的一个亲属祷告。她觉得我舍弃青春的享乐是疯狂的,但后来主开了她的眼睛,让她蔑视这一切。我巴不得教导全地的人爱神,我觉得完全取决于他们自己,就能感到我所感到的。神用这愿望为祂赢得了许多灵魂。

前面讲过的那位帮我转变的好神父让我认识了本笃会修道院的院长,珍妮维夫·古兰桥姆姆,当时一位极伟大的神的使女。她对我的帮助极大,下面会讲到。

迄今为止,我的认罪神甫总是跟人讲我是一个圣徒,(尽管我满了软弱,我的神啊,我跟你后来因着怜悯而把我放置的状态,还相去甚远),但如今他见我信任前面提到的那位神父,他不了解这条道路,就公开反对我。我并没有因此而离开他,他就刁难我,给我制造了许多的十字架。由于我的指导者不属他们会系,该会系的修士都严重地逼迫我,公开宣讲我受了迷惑。他们搅起极大的混乱,让我背负了许多的十字架,从下面我遵命而写的叙述中可见一斑。

我的丈夫和婆婆本来不在乎这位神甫的,现在却跟他联合起来,要我放弃祷告和一切敬虔的操练。但是,我的神啊,我怎能放弃呢?我不是自己的主人,因为这不是我的操练,而是你在我里面作成的!我无法阻止它,外界越要分散我的注意力,你在我里面的围困就越有力量。在社交场合,你格外有力地占据我,里面的交通跟外面的事务毫不相干。我无法拦阻这样一位伟大的主人的同在,也不能阻止它显现在我的面孔上——丈夫告诉我,正是这让他恼火。

我竭力不露形迹,但没有成功。我的里面全被占据了,食而不知其味。我装作吃了某些食物,其实没有吃,只是由于做得高明,没有被察觉。我口里常含着苦艾和药西瓜,学会吃最讨厌的食物。“爱”使我耳目闭塞。我几乎天天穿着鞭笞,也经常穿铁钉织成的腰围而不减面上的清新。

我常生重病;除了祷告和见本笃会的那位姆姆外,在生活中别无安慰。但为此,我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啊!特别是前者,可以说是我所有十字架的来源!但我在说什么呢?“爱”,难道我要测度十字架吗?你不是用祷告补偿了十字架,又用十字架奖赏了祷告吗?

哦!我心中不可分割的恩赐啊!这是你给我的:我从未有一刻失去十字架,也从未有一刻失去祷告。我后来以为失去了祷告,这痛苦成了重逾难当的十字架。但当你的永世之光在我魂里升起时,“爱”啊,我明白了,刚好相反,她从未失去过祷告,正如从未失去十字架一般!

我的认罪神甫竭力阻止我祷告,不许我探望古兰桥姆姆。他跟我的婆婆、丈夫约好,从早到晚监视我。我不敢离开婆婆,或丈夫的床前。有时,我拿着活计走到窗前,装作要看清楚,好有片刻静修的安慰;但他们常走来看我,是做活还是祷告。当婆婆和丈夫玩牌时,我转向火炉;他们常转身看我是工作还是闭着眼睛,如果我闭了眼睛,他们就会发火良久。倘若有几天丈夫体力较好,出门时,他不愿意我趁机祷告。他算计着我的工作,有时回来,发现我在小隔间里,就大发烈怒。我常对他说:“先生,你不在时,我做什么跟你有什么相干呢?只要你在时我陪伴你,不就够了吗?”他不同意。他不在时,他也不许我祷告。

一面被强烈地吸引着,一面却不能独处,我想恐怕没有一种折磨比这更难熬了。我的神啊!他们竞争着要抓住我,拦阻我爱你,这反而助长了爱情。他们不许我与你交谈,你就在不能言出的静默中,把我掳走了。他们越要分开你我,你就使我越强有力地联于你。

为了让丈夫开心,我常跟他玩牌,那时内里的吸引胜过在教会的时候。我里面很难容下这吞灭的烈火,如果它不是这么平安的话,我恐怕要受不了了。它有一切爱的热量,却没有一丝爱的冲动。我的祷告是那么简单,无法描述,唯一能说的就是:它是持续的,像爱一样,无法中断。一切要熄灭这火的,都变成它的燃料——他们不给我祷告的时间,这就成了祷告的养分,让它越发增长了。

我爱,却没有任何爱的动机和理由,因为一切都在最深处,不经头脑。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爱神,是由于祂的怜悯,还是良善呢?我不明白这个问题。我知道祂是良善的,满了怜悯,我因祂的完全而欢乐,但我爱祂并不是为了自己。我爱祂,因爱而被烈火焚烧,我是那么爱祂,爱到一种程度,只能单单爱祂!在爱里,没有动机,只为了祂自己。所有的利益、回报,都刺痛我的心。

哦!我的神啊!你从一开始就拥有了我,为什么这爱让人如此难以理解呢?它离一切利益是何其远啊!报酬、恩赐、恩惠或者任何与“爱”有关的事物,我连想都没有想过,吸引我全心的,只有被爱的神——我唯一爱的中心!这爱不顾细节的完善,也不思想它的爱,好像被吞灭、吸收在爱本身里了。所有说到的方法、等次、默想、德行等等,它通通忽略,它只知道爱与受苦,别的都在它的疆界之外——它甚至不理解。哦,无知啊!你比博士们一切的学问更博学!你教我钉十字架的耶稣基督,教得那么好,我就疯狂地爱十字架了;所有不带着十字架和苦难色彩的,都不能取悦于我。

在开始时,吸引力是那么大,我觉得我的头好像要下来,跟心联合;不晓得什么缘故,我的身体不知不觉就弯了,没法阻止。后来我明白了:一切都得进入意志——官能的主宰——里;意志吸引官能跟随它,把它们联合在神——它们神圣的中心和无上之好里。开始时,官能还不习惯这联合,所以需要用较多的暴力促成;因这缘故,在感觉上更强烈。后来更和谐时,也就更自然了。那时,祂用如此强的力量吸引我,为了跟祂更直接、无分离地联合,我都宁愿死去了。

因为一切都得进入意志,我的想象力、头脑和理智,都被吸收在欢乐的合一里了。我没有读过或听过这种情形,对神在魂里的运行一无所知,不知该说什么,我怕自己要有精神病了。那时,我只读《菲拉丝》、《效法基督》和圣经。关于内在生命的属灵书籍,我不知道指的是什么,只读过《属灵争战》,里面没有提到这些事。我的神啊!我对你说,如果你让最属肉体的人感到我的欢乐,他们就会立刻放弃虚假的娱乐,来享受如此真实的祝福了。

所有的娱乐,即使是最有价值的,在我看来都味同嚼蜡,我不理解从前怎么能喜欢呢!此后,在神之外,我没有过任何娱乐,尽管我是那么不忠,曾竭力到处寻找。殉道者为耶稣基督牺牲生命,我对此一点都不希奇,他们是幸福的,我嫉妒他们的好运。我不能受殉道之苦,对我反而是一种殉道。从那时起,起码在我看来,不可能有人比我更爱十字架了,我最大的痛苦就是没有痛苦。

我对十字架的爱和尊崇持续增长。尽管后来我失去了对十字架的感觉和感觉上的喜好,却从未失去对十字架的爱与尊崇,十字架也从未离开过我——它一直是我忠心的伴侣,根据我内里的变化而变化、增长。哦,良善的十字架,我心的喜乐!自从我把自己给你神圣的主人之后,你就没有离开过我,愿你永不离弃我!我声明我爱你。我对别的都无欲无求,但对你,你越将自己给我,我的心就越要你,越爱你。

那时,我对十字架是那么贪婪,想尽办法折磨自己。尽管我给了自己许多真正的痛,但仍是那么微不足道,不过唤醒我对受苦的渴望罢了。我看见:只有神才能给饥渴十字架的魂制造合适的十字架,让她满足。

我越用这种方式祷告,对十字架的爱就越增长,同时在现实中,十字架也从四面八方,向我倾倒下来。这种祷告的特点是给人伟大的信心——我的信心是没有止境的,伴随着对神的信赖、向神的弃绝和对祂旨意的爱。我爱祂随时给我的命令。从前我很拘谨,现在却什么都不怕了。这应验了福音书中所说的:“我的轭是容易的,我的担子是轻省的。”(太11:30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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